我的外公

記得小時候, 外公曾住在家中一陣子. 跟許多老人家不一樣, 他不太看電視, 不愛聊天, 最大的消遣, 就是聽廣播, 散步, 黃長壽, 跟黃酒(原諒我, 當時年紀還小, 我已經不確定是不是黃酒了), 偶而, 他還會用著當時我不熟悉的台語, 說著廖添丁的故事. 某天, 他帶我出門玩, 帶我到他最熟悉的"艋舺"逛街. 逛了什麼, 買了什麼, 我一點都不記得. 但是我記得他讓我吃了一個胡椒餅. 在那個沒什麼零食點心可以吃的年紀, 對我來說像是人間美味. 從此之後, 胡椒餅變成我幾乎每次看到都會買的食物之一. 從此之後, 我一聽到艋舺或胡椒餅, 第一個想到的都會是外公.

對外公的另一個記憶, 是他總是會叫我立法委員. 不是總統或是老闆, 而是立法委員. 我至今仍不知道原因, 但是印象中, 小時候他總是會這樣說我, 說我長大之後會是立法委員. 不知道外公看到現在的新聞, 他還是會叫我立法委員嗎? 應該不會吧...好快, 當年還在上小學的小男孩, 已經是個快三十歲的成人了.

這是2003年過年和外公的合照. 雖然當時外公已經很瘦了, 但是身體還算健康. 但是之後, 因為跌倒骨折引起的併發症, 讓外公一度進入加護病房. 雖然搶救了回來, 但是身心狀況都大不如前. 不但瘦到真的是皮包骨, 也虛弱到無法自己行動. 看到我也常重複問我什麼時候(大學)畢業...我不想, 也不忍見到當年那個帶我去艋舺的外公, 現在變得如此瘦弱虛弱. 之後的過年, 我只敢跟外公打個招呼, 說幾句吉祥話, 然後退到旁邊等媽媽一起回家...



外公在受傷後的這三年多, 因為不能自由活動, 不但不能像以前一樣自在地在外面閑晃, 就連最愛的菸酒都不能沾. 意志消沉的他, 幾度跟媽媽說他不想再撐下去了...

星期天, 外公終於解脫了. 根據妹妹的轉述, 外公是在午飯後的午睡時安祥去世的. 外公終於解脫了, 不再痛苦, 可以自由活動, 繼續抽菸喝酒了...

我在考慮, 我能不能回去, 需不需要回去.
但是我回去好像幫不上什麼忙...
拉拉選了一門暑假的課, 如果我回去, 就必須留他一個人在這裡...

最後, 我放棄了心中的掙扎, 只透過媽媽手中的電話, 對著外公的靈位祝他好走...我沒辦法送外公最後一程, 但是我真心祝福外公能跟著佛祖到西方極樂世界...

直到外公過世, 我才從回憶中知道自己的軟弱, 從現實中知道自己的自私...

11/15 Update:

妹妹也很有默契地寫下了他對外公的回憶.

不同的是,
我印象中的外公是安靜的人, 妹妹印象中的外公是開朗健談的人;
我對外公外婆的互動已經模糊, 妹妹還記得外公牽著她在幫外婆找草藥的片段;

一樣的是,
外公給我的胡椒餅跟給妹妹的芭比娃娃, 都是能讓我們懷念一輩子的記憶;
萬華或艋舺, 在我們心中, 都已經跟外公劃上了等號...

媽媽說, 因為外公不會上網, 所以他要妹妹將文章印出來, 燒一份給外公.

阿公, 我是胖胖, 謝謝你帶給我們的所有回憶, 我們會認真地讀書工作, 您就安心地走吧...